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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年底，茶陵县小汾水电站大股东谢云雅，在洣水河上游的电站门口贴出转让通知：低价转让小汾水电站50%的股份。
2个月后，门上的白纸黑字褪去了原本颜色，而受让者却迟迟没现身。
就在不久前，茶陵县境内的东山、农元、石湾塘、尧水等电站，相继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易主，第一批投资者顺利“抽身”。类似的情况持续发酵，在不堪重负的债务危机面前，大批民营水电站投资者私下里四处奔走，意图避免资金链断裂。
“水电行业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。”茶陵县水利局副局长谭连福认为，小水电行业现在走到了改革的十字路口。
“炒电团”抢投茶陵
10年建成25座水电站
2009年3月15日，攸县煤老板谢云雅一次性出资4500万元，从小汾水电站创建者手中购买50%的股份，试水水电行业。
事实上，谢云雅的冲动并非一时兴起。早在2002年，国务院颁发《电力体制改革方案》，目的是建立公平、公正、公开的电力市场，调动全社会办电的积极性。2004年，国家发改委下发《关于疏导华中电网电价矛盾有关问题的通知》，上调我省销售电价、上网电价。
位于罗霄山区的茶陵，境内山高坡陡，有大小河流79条，水能资源理论蕴藏量超过20万千瓦，技术可开发73处，可开发量17.43万千瓦，也就是说，换算成年发电量可达5.65亿千瓦时，资源禀赋得天独厚。
茶陵不愿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。2003年，茶陵成立水电资源开发领导小组，确定“以林养水、以水发电、以电兴工、以工富县”的发展思路，并于同年出台《关于加快水电建设步伐的若干规定》、《茶陵县地方水电建设管理暂行规定》等优惠政策，筑巢引凤。
政策层面的松动，吸引了投资者。那时候，“到茶陵投资建水电站”成为一种热潮，一大批江浙“炒电团”到茶陵跑马圈河，本地及周边县市的投资者不忍错过这个朝阳产业。来自茶陵县水利局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12年底，该县建成水电站42座，总装机容量147310千瓦，年发电量2.6981亿千瓦时，这其中有25座水电站建于2003年后。
小水电运行艰难
九成电站亏损，多家低于成本价易主
第一批建水电站者吃上了“螃蟹”吗？2月27日，记者走访茶陵县多家民营水电站，却发现水电站经营举步维艰。
洣水河上游的茶陵县浣溪镇小汾村小汾水电站，在民房林立的村落里格外显眼，发电机组传出沉闷的“嗡嗡声”，打破村子里的平静。偌大的发电机房内，4台发电机组有3台趴在地上“睡觉”。
“一台机组都没法满负荷运行，我们只好把功率调到900千瓦左右。”小汾电站工作人员欧阳荣贵说，该电站装机容量有5000千瓦，但现在的发电量不到正常水平的五分之一。由于无水发电，今年1月30日至2月5日，该电站被迫关掉了所有机组。
距离小汾电站8公里的洣渡电站，同样境况不佳，6台发电机组有5台“歇业”。“每年只有4至6月份才可以开4台机组，满负荷运行还没有过。”洣渡电站管理员王秋祥说，建电站的浙江老板林炳新已经个把月没露面，现在正委托他转手电站经营权。
如何从水电行业全身而退，甩掉这个“烫手山芋”？曾经雄心勃勃跑马圈河的投资者，现在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，他们寄望于低价转卖手中股份，避免竹篮打水的状况发生。
茶陵县水利局提供的一份调研报告显示，近两年该县90%以上的电站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亏损，已停产的电站有潞水镇农元电站；半停产的有腰陂镇的大石坡电站、建民三级电站、黄竹坪三级电站；基本放弃管理的有严塘镇的尧水电站、腰陂镇的东山电站、八团乡的江东电站。近期，上述多家电站均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易主。
三大原因致困境
利用率不足35%，运行成本高
“水电投资者的期望值过高，较多的资金投入并未带来较大的回报。”究其原因，茶陵县水利局副局长谭连伏认为，来自银信部门的还贷压力、设计容量与实际利用的差距、上网电价偏低等因素，致使水电行业身陷困境。
据介绍，水电站单位千瓦造价成本在1万元左右，投资建一个水电站动辄上千万元，基本上要求一次性投入，如果电站业主的资金主要靠银行贷款和民间融资，自然就会面对严峻的还贷的压力。
周吉德的石井电站建于2005年，装机容量3000千瓦，总投资3100万元。当年，他从银行贷款1500万元，8年间连本带息还银行2500万元，但其中本金只占540万元，960万元的本金和更多的利息会在今后滚雪球一般袭来。
另外，大多数水电站不得不面对设计容量与实际利用不符的现实。电站建设有一套严格的技术论证，投资者从政策受益的角度出发，将装机容量提高，而近年茶陵县降雨量偏少，绝大部分电站达不到设计发电量，造成大量的成本浪费。
“即使在降雨量充沛的2012年，大部分电站年发电量还不到装机容量的一半。”谭连伏说，该县水电企业发电机组年利用平均小时不到3000小时，利用率不足35%。
“我们最关心的还是合理上调上网电价。”谢云雅说，火电的上网电价根据发电成本测算，但水电企业因为规模参差不齐，测算发电成本难度较大，多年来一直由地方政府与电网公司协商定价。虽然水电上网电价从2008年的0.28元/千瓦时涨到目前的0.35元/千瓦时，但这并没有跟上发电成本上涨的速度。
谢云雅翻开账本，算出一笔经济账。2013年小汾电站发电量约1000万千瓦时，按照0.35元/度的上网电价计算，售电收入在350万元左右，而银行还贷、人工工资、设备维修费等支出费用，却超过400万元。
民营水电站“四面楚歌”，行业自救迫在眉睫。
多措并举努力破困
成立协会，建竞价上网机制
事实上，国家政策扶持水电开发的力度未减。2012年，水利部会同国家发改委印发了《水电新农村电气化建设项目管理办法》和《小水电代燃料项目管理办法》，规范推进小水电项目的建设确保项目发挥效益。2013年2月19日，水利部再次明确提出要“加强农村小水电建设”。
茶陵县被纳入罗霄山连片特困地区扶贫开发范围后，发展小水电可享受更多政策优惠。“我们正在与相关部门对接，希望银信部门为水电站投资者提供贴息贷款。”谭连伏说，目前这个方案正在酝酿中，届时将会同多个部门进行论证。
为扭转小水电发展的被动局面，茶陵县将加快推进小水电输配电网络建设，扩大电力销售市场，实行直供与上网销售电力双重模式，形成竞价上网机制。比如，目前洣水河上游的几家水电站已并入龙下工业园区的区域网，区域网内多余的电量再送入国家电网，实现就地消化。
针对小水电站利益主体多元化、经营管理模式粗放等特点，该县于2011年成立茶陵县小水利行业协会。“几乎每年都跑几趟省物价局，提水电适度涨价的请求。”茶陵县小水电行业协会会长周吉德说，这几年电价每年都有小幅上涨，今年的6月份有可能涨到0.37元/千瓦时。
周吉德说，与江浙一带0.44元/千瓦时和广州0.54元/千瓦时的上网电价相比，我省水电电价应该还有较大的上涨空间。除此之外，小水电行业协会准备向有关部门争取减税。
记者手记
地方政府应扮好“工兵”角色
从“香饽饽”到“烫手山芋”，十年间，民营水电站的命运在发生大逆转。
投资者首先要反思。不少投资小水电的人是半路出家，水电对他们来说原本是陌生产业，到茶陵建电站，为的就是捞上一笔。高歌猛进杀入水电行业，以致骑虎难下，归根结底是没有做好成本的上涨、收益的不稳定等潜在风险的防范措施，那么在做投资选择时，就应该多长一只眼睛。
地方政府同样责无旁贷。因为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诱人的优惠政策，投资者才会趋之若鹜。出台了政策，为什么水电行业的发展仍旧举步维艰，是执行的过程中走样了？这需要当地政府认真倾听水电投资者的心声，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，扮演好“工兵”角色，清除水电行业发展路上的障碍。
